
丽江本地人都知道,每天能开进丽江古城的车,仅有宣科老人的座驾。每天夜幕降临,当宣科的那辆奥迪缓缓驶入古城东大街,市民就会说:“宣老师来上班了”,因为宣科不仅是一位国际知名的民族音乐人,还是一位热心丽江教育事业的慈善家,热衷于对家乡教育事业的捐助。截至2018年初,他已累计向社会捐款2800万元,深受丽江人民的尊重。
去年疫情滞留丽江期间,我曾经受邀去老先生家“宣科庄园”做客,今天见面后老先生还清晰记得。
今天正好遇到一组国外的音乐学院采访团队,采访宣科先生。
宣科先生1930年生,纳西族,云南省丽江人,教会学校毕业。宣科的祖辈,是明朝嘉靖年间从安徽宣城充军到云南鹤庆的汉人,曾祖母是纳西族,祖母是藏族康巴的贵族,宣科的生日,恰与纳西族的保护神三多同一天。
他从昆明教会学校毕业之后,就开始为昆明的各大教堂排练唱诗班,那是1950年。从27岁到48岁因为性格和人所共知的原因宣科遭受了牢狱之灾,这21年的宝贵年华都在监狱中度过,然而在牢狱中宣科仍然凭借绘画天赋,深信爱与宽恕是最伟大的武器足以强大到战胜任何苦难。出狱后的宣科没有半点颓废,满腔激情地从事了教育工作,现已从丽江地区实验中学退休,从事民族音乐研究和推广。
1984年宣科重组纳西古乐会,最初的丽江纳西古乐队是一个草台班子,没有几个人明白这些“老古董”的价值。接手后的宣科亲自主持,精通中英文的他常常穿着长衫,才一亮相就语惊四座,宣科和纳西古乐,一夜之间出了名。1987年宣科担任大研纳西古乐会会长,为纳西古乐的流传至今以及走出国门做出了极大贡献,他已经成为了纳西古乐这一丽江品牌的标志性人物。
92岁高龄的宣科,如今仍然每天坚持到大研纳西古乐会去上班。从头至尾的演奏,他都会在幕后的休息室里聆听。
丽江大研纳西古乐会是名副其实的“古乐会”,他们演奏的都是距今几千年的古曲,而且是完全没有经过改编的。古乐会中有很多高龄的乐手,手中用的乐器也很多都是百年传承下来的旧物,他们从小受的是正宗私塾教育,深受古乐熏陶,而且大都是古乐世家科班出身。纳西古乐源于汉族的洞经音乐和皇经音乐,相传为宋乐,目前保留下来的只有来源于洞经音乐的那部分,传闻原有汉族经文配唱,传到纳西族民间后,逐渐变为单纯的乐曲。整个乐曲分为“神州”和“华通”两个大调,并根据不同内容分为五十多个小调。经常演奏的有:“清河老人”,“小白梅”,“水龙吟”,“山坡羊”,“万年欢”,“吉祥”,“八卦”,“步步骄”,“到春来”,“到夏来”,“到秋来”,“到冬来”,“浪淘沙”,“十供养”等二十多个小调。由于这套乐曲长期在纳西族地区广泛演奏,在流传中逐步融合了纳西族的格调。
是时候该台上十几位长衫马褂、肃穆安详、闭目养神,对满场喧闹熟视无睹的老人露脸的时候了。开篇曲目据说为风流皇帝唐玄宗所作《八卦》。一声宗教般的低呤过后,锣声开道,大鼓小镲随之夹杂而来,神圣和肃穆充满了四周,停定,笛声引导着十八般乐器花团锦簇般地奏响起来,高潮处,鼓声跋声带着各种华丽的乐声,崇高中哺育着生机,庄严里闪亮着炫丽,盘绕着整个院子,沐浴着各位看客,恰似身处大唐之辉煌,又似领略着宗教之深邃,久久不散。
而后音乐回环往复,苍老虔诚的乐师手中流淌出一曲曲千古绝响,看客们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时何处了。更有甚那南唐后主李煜填词《浪淘沙》之曲,鼓瑟齐鸣,女声轻启朱唇,将该词缠绵悱恻、无奈花逝去的意境演绎得恰如其分,令众看客大声叫绝。
这些年,古乐队的生意明显不如以前了,曾经600人一场每天连续开两场都座无虚席的会场,如今看客寥寥无几。多的时候60人左右,少的时候只有30人。
金庸、褚时健等都曾是他曾笑谈音乐的好友,如今已一个个离去。古乐会的演奏者都是年龄很大的老人,有好几个已经80多岁了,宣科一手经营的大研纳西古乐会里的老音乐人,如今也只剩下28人,“去年就有4个去世了”,这也是宣科的原话。
古乐会门票并不贵,但古乐古韵和老人们的表演让人特别的感动,这些民族的声音需要有更多人听到,更多年轻人去传承,不然可能再也看不到了。看着这些老艺人、老乐器和听着老音乐。这些非遗文化的老传统音乐活化石,还能在我们手上保留多久?
每一个来丽江的人,都应该亲耳聆听这包含历史底蕴的古音古韵,致敬这些坚守传统音乐瑰宝的长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