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邦来说,这是一次仓促进行的危机公关,一次惊心动魄的危险之旅。对于项羽来说,这是一次计划周密却没有成功的谋杀行动,一次优柔寡断导致功亏一篑的失败案例。

话说刘邦在关中赢得民心以后,有人建议他赶紧派兵据守函谷关,防止其他诸侯军队进入关中抢夺胜利果实。刘邦一想觉得有道理,虽然当初同楚怀王有约在先,先入咸阳者称王关中,但归根结底还得是拳头硬的说了算,于是就采纳了这条建议。

项羽领兵来到函谷关前,发现已经被刘邦军占领封锁,怒火中烧,立即开启了战斗模式,指挥部队攻打函谷关。刘邦的守军哪里是项羽的对手,没费多少工夫,项羽就攻破了函谷关,进军到戏水西岸。

这时,刘邦阵营内出了一个叛徒,左司马曹无伤派人秘密接触到了项羽,对项羽说:“刘邦想要称王关中,打算封已经投降的秦王子婴为相国,秦地的珍宝全部都归他所有。”

项羽一听刘邦要吃独食,这还了得,马上传令三军:今日饱餐一顿,明日进攻刘邦。此时,项羽兵力四十万,驻扎在新丰鸿门;刘邦兵力只有十万,驻扎在霸上,形势相当危急。

项羽身边最重要的谋士、被项羽尊称为“亚父”的范增对项羽说:“刘邦起兵以前,为人贪财好色;现在进了关,既不收财物、也不亲近女人,可见志向不小啊。我叫人观望霸上的云气,都呈龙虎形状,五颜六色,这是天子之气。你要赶快出击,一举击垮刘邦,不要丧失机会。”

在范增看来,刘邦绝对不会满足于在关中称王,应该还有更大的野心。但笔者认为,此时刘邦未必有争夺天下的想法,他入关后的种种表现,比如见到秦朝宫殿的奢华景象就拔不动腿、赶紧派人把守函谷关等等,说明他或许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做个关中王也算功成名就。至于后来,恐怕是张良、萧何这班人不断地推着他往前走,他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明确目标、坚定信心。

就在项羽磨刀霍霍之际,历史的天平向刘邦这一边倾斜过来。项羽身边有一个人叫项伯,按辈分是项羽的叔叔。他同张良交情非常好,张良曾经救过他的命,项伯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忠义之士,就偷偷跑到刘邦军中,把项羽即将进攻的事情告诉了张良。

张良马上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报告给了刘邦。刘邦得知情况以后十分惊慌,脑子完全乱了,不停问张良“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张良利用这个机会一面给刘邦捋思路,一面要教育他一番。张良问:“谁给大王出的这个主意?”刘邦说:“鯫生劝我说‘守住函谷关,就可以在这里称王’。我听信了他的话。”

张良说:“那么您觉得自己的力量足以抵挡项羽吗?”刘邦不吱声了,憋了一会儿说:“我的军力当然不如项羽,可是又该怎么办呢?”

张良说:“我去告诉项伯,让他带话给项羽,说您不敢背叛他。”刘邦此时又惊又喜还半信半疑:“你怎么与项伯有交情?”张良说:“以前项伯杀了人,我救了他。现在情况危急,幸亏他来告诉我。”

刘邦赶紧让张良邀请项伯进帐,拉关系是刘邦的强项,酒过三巡以后,就和项伯约为儿女亲家了。然后,刘邦说了这样一段话:“我入关以后,秋毫不敢有所犯,登记吏民,封存府库,等待项将军来接管。之所以遣将守关,是为了防备盗贼出入和意外发生。我日夜盼望将军到来,哪里敢反叛呢?请您一定要把我的意思转达到。”项伯答应了,临走还不忘叮嘱刘邦:“明天早晨可一定要来向项王道歉啊!”

项伯当夜回到项羽军中后,把刘邦的话原原本本转达给了项羽,又劝说道:“刘邦不先攻破关中,大王难道敢进来吗?如今人家立了大功,您还要去攻打他,非君子所为,还是等他来请罪的时候善待他吧。”

项羽是个耳根子软的人,再加上刘邦通过项伯表了忠心,给足他面子,就答应不再为难刘邦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邦就在张良、樊哙的陪同下来到了鸿门,向项羽谢罪说:“我和将军并力攻秦,您在河北、我在河南,我哪知道自己能先于您攻入关中呢。一定是有小人进谗言,故意挑拨我和您的关系。”

项羽好面子,一听刘邦这么说,赶紧撇清干系:“这是你的左司马曹无伤说的,否则我至于这样吗?”可怜的曹无伤,本来想去投靠项羽,可还没见到项羽就这么被出卖了。

为了进一步增进友谊,项羽布置酒席款待刘邦。宴席上,项羽、项伯面朝东坐,范增面朝南坐,刘邦面朝北坐,张良面朝西坐。笔者一直没想明白,司马迁为什么要如此详细地记录宴席的座次?这么安排座次到底有什么玄机?读者朋友如有独到见解,还请不吝赐教。

席间,范增向项羽多次使眼色,三次举起佩带的玉玦示意项羽赶快动手,可是不管范增怎么暗示,项羽就像没看见一样。可见,项羽和范增是事先计划过在宴席上杀死刘邦的,可是项伯的一番话又使项羽改变了主意。

范增是铁了心要除掉刘邦的,既然项羽不配合,那就来硬的。他起身出去找来项庄,说:“大王心软了,你进去敬酒请求舞剑,乘机杀死刘邦。否则,我们将来都是他的俘虏。”

项庄便进去敬酒,然后说:“大王和沛公饮酒,军中没有什么可供娱乐的,我来舞剑助兴吧。”说罢,项庄拔剑起舞。项伯一看情况不好,也拔剑与项庄对舞,借机用身体护着刘邦,使项庄找不到刺杀的机会。

张良见状,赶紧起身出来找到樊哙。樊哙问:“里面什么情况?”张良回答:“十分危险,现在项庄正在舞剑,但用意在沛公。”樊哙一听急了,“带剑拥盾”撞倒守门卫士闯进大帐。进去以后,他怒目圆睁瞪着项羽,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眼睛瞪得像是眼眶都要裂开一样。

项羽一看这阵势,马上提高了警惕,一手按着剑直起身子问道:“来者何人?”张良说:“这是沛公的驭手樊哙。”项羽客套了一下说:“真是壮士,赐酒!”樊哙站着接过酒一饮而尽。项羽又说:“赐一条猪肩。”左右给了樊哙一大块生猪肉,樊哙也不在乎,把盾牌放在地上,把猪肉放在盾上,拔出剑切着就吃。项羽一看樊哙如此豪爽,真有点喜欢他了,又问道:“壮士,还能再喝酒吗?”

樊哙说:“我死都不怕,喝酒算什么!”然后说了一段超越他文化水平的话:“夫秦王有虎狼之心,杀人如不能举,刑人如恐不胜,天下皆叛之。怀王与诸将约曰‘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豪毛不敢有所近,封闭宫室,还军霸上,以待大王来。故遣将守关者,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劳苦而功高如此,未有封侯之赏,而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亡秦之续耳,窃为大王不取也。”

这番话同刘邦说给项伯的一模一样,绝对是张良事先教他的,借一个勇武之人的嘴说出来,更加让项羽脸上挂不住了。果然,项羽无言以对,只说了一个字:“坐”。樊哙就在张良旁边坐了下来。

坐了不一会儿,刘邦借口起来上厕所,乘机招呼张良、樊哙出来。在大帐外面,张良、樊哙劝刘邦赶紧溜走,刘邦说:“我们现在回去,没有辞行,怎么办呢?”这时,文化水平不高的樊哙留下了两句流传至今的名言:“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辞什么行!”

于是刘邦打定主意不辞而别,并把张良留下断后。张良问刘邦:“大王来时带什么礼物了吗?”刘邦说:“带了一只白璧,想献给项王;一只玉斗,想送给亚父。谁知正碰上他们生气,我也不敢献啊,你替我献给他们吧。我们抄小路先撤,也就二十里路,你估计我们到了再进去。”

当时,刘邦和项羽的军队相隔四十里,刘邦车骑也不要了,只身骑一匹马,樊哙、夏侯婴、靳疆、纪信四人握剑持盾步行护送。

张良估摸着刘邦到了以后,进去道谢说:“沛公不胜酒力,不能亲自来辞行。命我奉上白璧一只,拜献大王;玉斗一只,拜送大将军(范增)。”

项羽问:“沛公在哪里?”张良说:“我们主公听说大王有意责备他,独自脱身而去,已经回到军中了。”项羽听了,也没说什么,接过玉璧放在坐席上。范增接过玉斗,放在地上,一剑将其砍碎,气急败坏地说:“唉!这小子不足以共谋大事。夺取天下的,一定是刘邦,我们这些人都要被他俘虏了。”可以想见,从此以后,项羽和范增也就失去相互信任了。

刘邦呢,一定是一边骂着娘一边咬牙切齿地回到军中,回去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了曹无伤。

逃过了鸿门宴这一劫,刘邦对局势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接下来,他对项羽采取了避其锋芒、韬光养晦的策略,积蓄力量等待着与项羽争夺天下的时机。

(关注我的公众号:大庞读史记,用通俗的语言讲靠谱的历史,每周2-3篇原创稳定输出,一起轻松读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