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29岁的顺德均安人李佳燕，时隔21年再次踏入“李小龙乐园”，当年在家门口看冰雕的盛景恍然成了历史片段。当年8岁的她见证了一件大事：在1990年至1999年顺德大事记中记录着1998年12月18日，均安生态乐园正式开业。在这一天，矗立在生态乐园门口的一对由1800多块大青石雕砌而成的凤凰石雕也随之“面世”。
21年过去了，凤凰石雕仍在，而旁边的“均安生态乐园”的招牌早就换了，换成了“李小龙乐园”。随之乐园内也增设了李小龙广场、李小龙纪念馆、连座高18.8米的李小龙巨型花岗岩雕像。
李小龙乐园一度被评为“顺德十景”之一。如今乐园却不复过去辉煌，李佳燕冲着朋友圈盛传的“花海”前来，发现乐园一片残旧，游客们仅仅参观李小龙纪念馆，在凤凰石雕、李小龙铜像前拍照，10分钟完成打卡。面对全年游客量少于杏坛逢简在五一假期接待的旅客数量的“窘况”,李小龙乐园路在何方？如何重新焕发生机？
乐园拓荒
承载了均安旅游镇的梦
2019年5月23日上午，顺德区政协论道顺德建言资政座谈会在李小龙乐园举行，与会嘉宾围绕李小龙乐园的“前世今生”、发展现况与未来出路进行讨论。作为与会嘉宾之一的欧阳国伟，时隔多年后再次踏进李小龙乐园。
今年76岁的欧阳国伟在均安土生土长，曾担任过均安镇副镇长、均安中学校长。在这片79.4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他有着一份浓浓的乡情。虽然座谈会当天他声带结节发音很困难，但谈起李小龙乐园的“前世”，他仍然中气十足，“我对这里有着特殊的感觉，这大概是乡情吧！这里曾经承载着均安人的旅游梦。”
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顺德从工业立县到产权改革，逐渐形成了家电、灯饰、纺织、化工、家私的生产基地，促进了顺德经济第二产业的高速发展。然而，当时顺德第三产业旅游业才刚起步，基础十分薄弱。以农业为主、工业发展相对缓慢的均安，得益于青山绿水的环境，被顺德“相中”作为发展旅游的“宝地”。
当年对于该消息，欧阳国伟用“振奋人心”来形容。“发展旅游业，靠一个镇的财力是不够的。当时是市镇两级联动，规划建设生态乐园给顺德人特别是给均安人带来了梦想和希望。”1996年，为了圆均安旅游镇的梦，市镇两级投入9000万元，同时得到上村、豸浦、沙浦、南面、菱溪五个村居大力支持，出让了将近3000亩的山林、洼地构成如今的乐园。
南国冰雕
乐园开业最大卖点
1998年12月18日，均安生态乐园正式开业。
乐园面积达3000亩，有22座青山，湖泊连绵，形成一个小生态圈，有超过100种植被覆盖山头，60多种鸟类在此“安家”。“每座山都是一个肺，22座相当于22个肺。”欧阳国伟笑着说，均安的好空气多亏它们了。
在乐园的山头有成千上万只鹭鸟栖息的奇观，更是一度成为顺德旅游的佳话。
“依山傍水”是生态乐园成为“白鹭天堂”不可或缺的条件：白鹭可以日出嬉戏觅食于池塘边，夜晚群栖于一排排松树林间。白鹭都集中在后面山上，因为该山四面都是鱼塘，鱼虾丰富，水质良好，是白鹭觅食的绝佳地带。“正在逐渐城市化的顺德，难得有这样一片世外桃源，是很多城市人都向往的，也愿意花钱到此一游的。”欧阳国伟认为，乐园定位于“生态”是没错的。
与此同时，生态乐园按照“春、夏、秋、冬”四大主题来规划。过去均安以种桑养蚕、养殖塘鱼、种植甘蔗、蔬菜、水稻为主。结合均安的特色，“春园”就打造成以种桑养蚕为主题的博物馆，展示养蚕的全过程。“夏园”则以小剧场的形式，通过展示山洪暴发所产生的灾害，对游客进行自然科普教育。
而“冬园”是冰雕，成为当时乐园开业最大的卖点。“当时均安建了一个生态乐园，在当地可是一件‘大事’。而且还有一个冰雕，很多南方人连雪都没见过，更别说冰雕了，大家都特别好奇与激动。”当年8岁的李佳燕缠着父母带自己去生态乐园“见识”一下，可惜当时门票90元一人，都没舍得买票。
生态乐园由22座青山构成，并不是一个完全围蔽的乐园。凭借对当地地理位置熟悉的李佳燕，与五六个同学翻过了两座山头，偷偷潜入园内。“山坡下面就是乐园了，但那里有保安把守着，幸好我跑得快，就成功溜进去了，跑得慢的同学就被抓住了。”进去乐园后，李佳燕就被假山瀑布“水帘洞”给吸引住了，还花了10元在瀑布前拍了一张即影即有的照片。
当然，李佳燕不想错过冬园的冰雕，可惜需要凭门票进去。时隔一年后，李佳燕所在的上村小学组织了全校秋游，她才得偿所愿看到了冰雕，“进去之前，要穿一件紫色大棉衣，在不同颜色的灯光照射下，冰雕五光十色的，太好看了。”
吸引客流
门票从90元下调到60元
然而，这是李佳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乐园看到冰雕了。
1999年7月，欧阳国伟接管生态乐园运营之后，就把冰雕项目给撤了。“在南方长期做冰雕展是不科学的，不仅需要大量的维护资金，而且冰雕很容易由固态变成气态，形状就发生改变了。”
乐园，关键在于“乐”。如何让游客乐起来，是欧阳国伟接管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撤掉了冰雕项目之后，他引进了一些游乐项目如高空杂技等来丰富乐园的内涵。在开业初期，白鹭天堂是乐园的看点之一。但在山脚下建观鸟台时，施工的噪音把鹭鸟吓跑。它们飞到相隔2公里的龟山，安装用来拴游船的木桩时，又把鹭鸟吓跑了。最后鹭鸟飞到更远的消息山去了。
更有甚者，有人捕抓鹭鸟到市场上卖，使得乐园内的鹭鸟越来越少。对此，欧阳国伟十分心疼，成立了一支保安队，专门把守鹭鸟栖息的山头，防止有人捕抓鹭鸟。
欧阳国伟做了种种努力之后，乐园的经营情况也没有很大的转变。于是，欧阳国伟决定向一直被诟病的门票“下手”，把原来90元的价格下调到60元，凡是均安户籍的居民可以享受优惠，20元购票入园。但在下调门票价格的刺激下，当时乐园每年接待游客数量也仅有3万多人次。
除了乐园项目单一、门票价格过高、规划不科学外，欧阳国伟总结了乐园未能达到预期效果的最大原因———没有足够的后续资金投入。“1999年顺峰山公园启动建设，投入了6亿元的财政资金，相比之下，乐园投入的是9000万元。而且乐园很大部分资金用于平整土地，修建道路等，用于娱乐项目的并不多。”
看着乐园每况愈下，欧阳国伟自称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于是在2001年6月底，他不再接管乐园的运营。
更名之后
李小龙乐园依然难火
2005年，生态乐园更名为“李小龙乐园”。顺德区政府推出“开发整合李小龙及生态乐园特许经营旅游项目”，试图引入社会资本运营，加入李小龙功夫元素来开发乐园。2009年，顺德区政府收回项目特许经营权，由广东诚顺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接管“佛山市顺德李小龙乐园有限公司”并负责经营管理。其间乐园新增的基础设施包括李小龙铜像、李小龙纪念馆、李小龙仿祖居等建筑。
但目前的李小龙乐园不复过去的辉煌。现任顺德区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副局长欧伟中列举了两组数据：过去三四年李小龙乐园全年接待游客15万—16万人次；而2019年的“五一”四天小长假长鹿农庄入园人数达到20万人次，杏坛逢简接待游客也超过16万人次。“为什么顺德的主题乐园、古村落在小长假的游客数量就能超过李小龙乐园全年的游客数量呢？这值得我们好好思考。”
居住在均安的欧阳国伟也坦言，自己已经多年没有进去过李小龙乐园了。而李佳燕自从小学组织秋游之后，再次去李小龙乐园是今年的3月8日。那时，李小龙乐园在当地人的朋友圈火了一把，“凡是转发朋友圈，即可获得门票参观李小龙乐园的花海。”时隔20年再进去乐园，李佳燕更多的是失望，“只有瀑布还在，其他设施都已经很陈旧了，所谓的花海也是临时种上去的百合花，还凋零了一片。”
2016年央视播出的《舌尖上的中国》之后，均安蒸猪火了。珠三角周边地区的游客都自驾前来寻味。在寻味的同时，他们也想参观当地的景点。每当外来朋友问到均安有什么好玩的时，她会如数家珍地列出以下景点：冰玉堂、圭福寺、李小龙故居、李文田宗祠……唯独没有推荐李小龙乐园。
乐园档案
噪1996年，为了圆均安旅游镇的梦，市镇两级投入9000万元，同时得到上村、豸浦、沙浦、南面、菱溪五个村居大力支持，出让了将近3000亩的山林、洼地构成如今的乐园。
噪1998年12月18日，均安生态乐园正式开业。是鹭鸟天堂，也有“春、夏、秋、冬”四大主题来规划乐园。“春园”是种桑养蚕为主题的博物馆，“夏园”展示山洪暴发进行自然科普教育，“冬园”是冰雕，成为当时乐园开业最大的卖点。
噪1999年7月，耗资较大的冰雕项目被撤。门票随后从90元下调到60元，增加游乐项目。但也破坏了生态环境，大批鹭鸟迁走。此时一年的游客接待量也不过3万人次。
噪2005年，均安生态乐园更名为“李小龙乐园”，新增李小龙铜像、李小龙纪念馆、李小龙仿祖居等建筑。
一个均安人心里的乐园
◎1998年，当年8岁的李佳燕缠着父母带自己去生态乐园“见识”一下，可惜当时门票90元/人，都没舍得买票,她和同学偷偷溜了进去。
◎时隔一年后，李佳燕所在的上村小学组织了全校秋游，她才得偿所愿看到了冰雕。
◎李佳燕再次去李小龙乐园是今年的3月8日。“凡是转发朋友圈，即可获得门票参观李小龙乐园的花海。”时隔20年再进去乐园，只有瀑布还在，其他设施都已经很陈旧了，所谓的花海也是临时种上去的百合花，还凋零了一片。
◎《舌尖上的中国》播出之后，均安蒸猪火了。每当外地朋友问到均安有什么好玩的，李佳燕会如数家珍地列出以下景点：冰玉堂、圭福寺、李小龙故居、李文田宗祠……唯独没有推荐李小龙乐园。
焦点1
园区土地权分属不同单位如何规划？
李小龙乐园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时至今日发展不甚理想，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包括规划问题。作为控股方，广东顺控城投置业有限公司董事总经理陈永安表示，园区整体基本属于林地，原则上不能进行商业性质的开发建设，仅有163亩为城市建设发展用地的优先建设区，受生态控制及保护要求方面的影响，实现非适建区调规难度大，有限的建设用地对项目的整体规划、建设、招商来说都是难题。
另外，土地权属于不同的单位使得乐园的发展思路难以统一。据了解，李小龙乐园总占地面积2876.30亩，其中林地2065亩所有权属均安镇人民政府，有条件建设区约544亩为均安政府收储，乐园仅有148.4亩旅游用地及119亩风景名胜设施用地。
焦点2
如果李小龙IP不能续约乐园如何发展？
2005年，顺德区政府推出“开发整合李小龙及生态乐园特许经营旅游项目”，引入社会资本来经营乐园，同时将乐园名称由“均安生态乐园”更名为“李小龙乐园”。2009年，顺德区政府收回项目特许经营权，由顺德区诚顺资产管理有限公司接管“佛山市顺德李小龙乐园有限公司”并负责经营管理。
但目前乐园面临着“李小龙”IP到期的问题。陈永安表示，由于乐园内“李小龙”品牌使用基于《合作协议书》授权，而李小龙纪念馆获得的正式品牌许可源于李小龙文化信息咨询(上海)有限责任公司的品牌许可协议，且该授权将于2020年11月到期。如果IP不能续约，将严重影响乐园的发展。
李小龙乐园未来的发展定位，是旅游的主题乐园还是度假区，目前还没有确定。“过去十年的经营，对李小龙乐园没有进行大规模建设，不是资金投入的问题，而是我们一直坚持的理念就是，保护好乐园就是对它最好的开发。在没有想清楚(定位)之前，不要乱开发。”陈永安阐述了李小龙乐园目前的经营理念。
焦点3
门票能否免费先引流再拓市场？
空气好、水质清、绿意浓是均安的生态基因，李小龙乐园有着得天独厚的生态优势。“如果乐园接下来没有加大资金投入的话，是否考虑像顺峰山公园那样，免费开放给市民参观？”欧阳国伟认为，李小龙乐园在无法实现经济效益的情况下，不妨免费对外开放，“赚”个社会口碑，实现一定的社会效益。
“目前我们希望乐园的门票可以免费，只有人流量大起来，乐园才有活起来的可能。”均安青企协会会长欧阳伟华直言，乐园应该先引流再拓市场。同是来自均安的村民李耀祖也认同这一观点：“乐园免费向本地人开放很重要，这样让村民会更有归属感，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自然遗产，希望政府能切实以功夫小镇作为突破口，在下一个10年里，有真正文旅项目可以落地。”
均安镇委书记陈宇莹在当天座谈会上回应，功夫特色小镇的概念规划目前已出炉，希望借助深中通道打通、粤港澳大湾区规划落地的契机，整合李小龙乐园等特色文旅资源，与杏坛马东的咏春文化资源、逢简水乡的旅游资源连接起来，将均安打造成一个生态优美、生活富裕、乡风文明、产业发达、宜居宜游宜商的现代小镇，为顺德区高质量发展，实现乡村振兴提供经验。
策划:游曼妮 采写:南都记者 胡嘉仪 摄影:南都记者 郑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