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桥烟雨中】
文‖风眠雪

雨碎江南河图 - 唱给你的歌

庆安元年,春,二月初。

下雨了,雨水洗净了楼台水榭,却散不去残冬的冰冷。我理了理衣襟,缓缓登上烟雨桥。在这凄迷的烟雨中,我看到桥下翡翠绿的河水里荡开星星点点的波纹,内心却如古井一般空洞麻木。

这是,第一天。没有他的第一天。

庆安二年,春,天水寒。

我又想起我与他的初见了。彼时,我在桥这头,他在桥那头。天空中下着如今日今时这般的雨,可在迷离的烟雨中,我却窥见他如远山淡墨般的容颜。

他含着笑,看着我。于是,我便也笑了。

庆安三年,春,风雷起。

他或许不知道,天幕中响起的第一声雷鸣,是我思念他的悲鸣。在黑紫色的泪光中,我的泪眼,他的决绝。那一刻我知道,在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能如我所愿。

世人,都只是命运操控下的木偶,来来往往,咿咿呀呀,唱着一出又一出折子戏。


庆安四年,春,春光梦。

睁开眼,看向窗外浅淡的阳光,浅金色的光芒落在回忆的秋千上。那是他亲手为我搭建的秋千,远远看着,仿若还能看见嬉笑打闹的身影。

他曾说,他会一辈子陪我走下去。

庆安五年,春,清明夜。

正是人间四月芳菲时,万物复苏,江河奔流。可已经干涸的心,该要如何才能重新跳动?

庆安六年,春,流光逝。

百花谢尽,芳菲凋零。原来这世间的美好,从来都留不住。没有哪一个瞬间能够成为永恒。

世事浮华,不过转瞬烟火。

庆安七年,夏,夏来时。

灼热的阳光,恰似他炙热的眸光。当光芒落在身上,我不由勾起浅笑,仿佛看到已经逝去的人,他站在那里,挥手,向我微笑。


庆安八年,秋,落叶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喜欢站在落满银杏的空巷旁,细数我逝去的年华。人之所以会将过往在心底反复辗转,不仅是因为回忆的美好,更是因为,回忆,只属于自己。

坐在落满秋叶的台阶上,看太阳从东边升起,又从西边落下。却让我们拼尽全力,也无法追上它。

它离开,留下一片黑暗。恰如逝去的年华。

庆安九年,秋,西风劲。

他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只知道他说,他要去追逐他心中的执念。也罢,去就去吧。不过是留我在此等候,等一个永远也等不回来的音讯罢了。

起风了,天有些凉。风吹在身上,打在干涸的眼角,却让干枯的眼中溢出了晶莹的泪花。

他离开后,我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要坚强。

这个世界,没有谁离不开谁,也没有谁必须依靠谁,也没有人能让我们永远依靠。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强大。

可话虽如此,每个人的心上却都有一个漏洞。这个洞,让所有人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强大。

在这个世界,永远没有真正内心强大的人。没有谁有一颗强大的心去赌,赌自己永远都不会害怕。

就像这风,打在身上,灌入心口,让我觉着有些冷了。


庆安十年,冬,凛冬至。

拥着炉火时,看着明明灭灭的光,我却明白,再也不会有人与我分享此刻的温暖了。

我的温度,已从此间离开。

不知何处,亦不知何时归来。

庆安十一年,冬,霜叶明。

下雪了。

烟雨桥,静默在一片凄茫的风雪之中。所有的颜色都被掩盖,就像所有的记忆都被尘封。

我抬了抬眼眸,看着桥那头。尽管我希望能有个人出现在那里,可我也明白,所谓希望,不过是奢望,所有奢望,都是我强求了吧。

我要离开了。因为我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在此等候了。


庆安十二年,冬,归寂。

我死了。埋在雪里,带着我所有的过往曾经,喜怒哀乐,与这风雪一同埋葬。

可我的心底,依然残留着那一分温度,那一份,触不可及的奢望。

惟愿,所有的美梦都可成真;惟愿,所有的真情,终有归宿。

归来时,万籁俱静,唯有清浅的笑。一如江南烟雨中,他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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