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于里

6月30日,上海迪士尼度假区复工,玲娜贝儿一并复工。当天,玲娜贝儿登上微博热搜头条。这是迪士尼度假区3月21日暂时关闭后,时隔101天重新归来。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着玲娜贝儿复工的视频,她和米奇、米妮在钟楼上,和着音乐热情欢快地舞蹈,不时向着左右两边和楼下的观众互动……经历过封闭的网友看到这一幕,很难不被玲娜贝儿那份“tomorrow is another day”的精气神打动。

玲娜贝儿复工迎宾

人们显然已经慢慢忘记,在这一波上海疫情之前,玲娜贝儿正遭遇严重的形象危机。诸如玲娜贝儿的玩偶价格高企,迪士尼被质疑饥饿营销;玲娜贝儿被指“媚男”,网上不乏有声音表示对她“下头”;玲娜贝儿粉丝将扮演者称为“内胆”,更是引发舆论抨击,一些批评者关注到迪士尼乐园制造传奇背后的“血汗工厂”……跟很多爆红的明星一样,那时候的玲娜贝儿正经历“黑红”阶段,如果玲娜贝儿无法熬过,那么她终究会慢慢过气。

疫情的停摆,让一切争议暂时归零。有一个网友的评论很有意思,她在微博上说,“本来以为下头了,几个月不见又爱上了,好可爱好元气的小狐狸”。而笔者另一个原本对玲娜贝儿很无感的朋友,认为这不过是资本打造出来的转瞬即逝的“明星”,但经历疫情的封闭后,当她无意中看到玲娜贝儿复工的视频后,她忍不住嚎啕大哭。朋友说:“为什么经历了这一切,她的热情还丝毫没有褪色呢?看到她这么积极,总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

作为一个没有“作品”依托的迪士尼形象,玲娜贝儿的故事由粉丝书写、也由她所处的这个时代书写。突如其来的疫情,构成玲娜贝儿“履历”的一部分,成为她形象的一部分。经历这一波疫情和封闭,我们看待玲娜贝儿的视角也发生变化。尤为关键的一点是,我们重新“发现”玲娜贝儿的热情——一种疲乏时代里我们正渐渐失去的东西。

玲娜贝儿“履历”:一度差点“过气”

玲娜贝儿是上海迪士尼乐园于2021年9月29日正式推出的小狐狸玩偶:粉嫩的毛发,宝石蓝圆溜溜的大眼睛,宽阔柔软的耳朵,一条蓬松软萌的尾巴,走起路来的时候一摇一摆……跟迪士尼乐园里的唐老鸭、米老鼠相比,玲娜贝儿是比较特别的存在——她没有“作品”,没有长篇的动画故事作为依托。

玲娜贝儿

一直以来,迪士尼走的是内容+IP联动的模式,通过动画片打造受众基础庞大、路人皆知的超级大IP,之后对IP进行衍生开发。通俗地说,就是创造故事——把故事变成“爱”——把“爱”变成钱。从早期的米老鼠、唐老鸭、狮子王,到近年来的艾莎公主、安娜公主,都是如此。玲娜贝儿所属的“达菲和他的朋友们”,则是迪士尼近年来开拓的另一种IP打造形式:没有作品,她的故事由粉丝参与书写。

“达菲和他的朋友们”的主人公是达菲熊。最早,达菲只是迪士尼乐园里没有名字的迎宾NPC,官方称呼是“Disney Bear”(迪士尼小熊)。2005年,东京迪士尼乐园有了灵感,赋予了它一段故事——米奇准备起航远行,米妮送给米奇一只小熊,希望这只小熊让米奇在航海的路上不再孤单。米奇很喜欢这只小熊,给他命名为达菲熊。后来,仙子施展魔法,达菲变成活的小熊。达菲一路上不断认识新的小伙伴,达菲家族不断壮大,形成“达菲与他的朋友们”。如今,达菲家族已经有7个成员。除了爱交朋友的达菲外,还有与达菲有着相似的外形的雪莉玫,天才画家猫杰拉多尼,梦想成为芭蕾舞蹈家的兔子星黛露,面包师小狗可琦安,热爱音乐的海龟奥乐米拉,至于新加入的玲娜贝儿则是勇敢、聪慧、爱冒险的小狐狸。

“达菲与他的朋友们”全家福

没有作品的玲娜贝儿,她的“履历”开始由粉丝、网友共同创造,时代成为其中的“变量”。以下是玲娜贝儿“履历”的重要时间节点。

2021年9月29日,玲娜贝儿诞生。北京环球影城在9月20日正式开业,迪士尼乐园以这个新IP对抗的意味很浓。

2021年10月,玲娜贝儿已经是社交媒体上的顶流女明星。从微博、小红书到抖音,她的视频成为流量密码,多次登上各大平台的热搜榜。因为迪士尼位处浦东川沙,玲娜贝儿被网友赠予“川沙妲己”的名号,强调的是她蛊惑人心的魅力。

2021年12月20日,玲娜贝儿的三款商品开启预约购买通道的时间。但购买通道的页面无法顺利打开。粉丝纷纷在“达菲友你”的官微底下质疑:为什么黄牛的链接可以秒进?迪士尼是不是搞“饥饿营销”?12月29日,上海迪士尼2021达菲和朋友们圣诞系列商品(玲娜贝儿主题商品除外)库存公开售卖。12月29日凌晨,游客在上海迪士尼外连夜排起长龙,凌晨3点客流量已超过5800人……一消费者为排队买玩偶,连厕所都不敢去上,最后没有买到崩溃跪地大喊:“我憋到尿血啊!”这一景象再次引发舆论抨击。对迪士尼的不满,已经影响到玲娜贝儿的口碑。

也是在12月,出现“玲娜贝儿下头风波”。起因是有网友称自己生日当天,为了见玲娜贝儿,在上海迪士尼排了两个小时的队,但是互动时间30秒不到。视频显示,在互动过程中,玲娜贝儿并未满足游客的需求,反而做出跺脚、抱臂等表示不耐烦的动作,并对游客指着出口的位置,当游客让她比个心,玲娜贝儿比心后粗暴将“飞吻”摔到地上踩。其他网友纷纷晒出玲娜贝儿下头的“证据”。比如玲娜贝儿在互动中“媚男”,对男生更热情,对女生冷漠,让女游客在互动中感到尴尬,等等。

#玲娜贝儿下头#曾引发热议

一时间,微博上玲娜贝儿的支持者和批评者,掀起一场舆论大战,颇有娱乐圈顶流粉黑大战的架势。玲娜贝儿的粉丝辩称:所有疑似不耐烦、疑似媚男的举动,都是玲娜贝儿的“内胆”(即扮演者)做的,跟玲娜贝儿无关。“内胆说”引起本就对玲娜贝儿无感的网友的反感。把辛苦付出情感劳动的演职人员称为“内胆”,把人降格为“物”,这过于冷漠,令人感到不适。与此同时,公众号“正面连接”采访迪士尼前演职人员的报道《和玲娜贝儿当同事》揭开迪士尼乐园里演员的工作内幕,“在上海迪士尼,像玲娜贝儿这样的人偶演员是一线员工中工资最高的,月薪6000元左右”“人偶演员近7成是身高1米5左右的女性,但同时,她们要穿的人偶服绝大多数超过15斤”。这些文章片段(很多人并未读完完整报道)愈发让人觉得,迪士尼制造传奇背后,也是一个“血汗工厂”。

林林总总的这一切加剧了“玲娜贝儿下头”的话题的发酵。这个话题一度有超过7亿的阅读量。各种争议也让玲娜贝儿走在“过气”的路径上。

这从热搜的次数可见一斑。根据云合数据统计,玲娜贝儿2021年10月上了26次热搜,大多数热搜都很靠前,均是正面热搜。2021年11月,热搜次数降为8次,同样全是正面。2021年12月是玲娜贝儿口碑转捩点,也是她争议最多的时期,共8次热搜,其中5次带有批评色彩。2022年1月,玲娜贝儿共5次热搜,3次是低位热搜。2022年2月和3月,玲娜贝儿都只有1次低位热搜。

之后就是赶上疫情。疫情期间玲娜贝儿没有上热搜,这意外地成为对玲娜贝儿的一种保护,让她不至于一路往“争议”的方向走去,不至于在毁誉参半中迅速淡出。同时,疫情让玲娜贝儿呈现出不一样的意义。2022年6月30日,玲娜贝儿复工,当天就上了3个热搜。

玲娜贝儿作为“作品”:粉丝参与创作

固然玲娜贝儿一度红遍半边天,但身边还是有很多人有些纳闷:她为什么这么红?对这一点的讨论,应该分为疫情前、疫情后两个阶段。这一节我们着重聚焦疫情之前玲娜贝儿走红的动因。

一个很直观的因素,玲娜贝儿很萌,而“萌经济”在当下方兴未艾。很多人喜欢玲娜贝儿,与我们喜欢家里的小孩,喜欢家里的小猫、小狗,喜欢二次元世界里一切可爱的人事物的逻辑是一致的。这近乎本能。奥地利动物学家康拉德·洛伦茨提出“幼体滞留”的观点,即喜欢一切有幼体特征(大眼、大头、短鼻等特征)的生物是人的天性,幼童的可爱特质能够激发成人的养育之心,这是一种生物学的演化性适应,确保了人类的延续。人类在进化过程中对婴幼儿的保护欲,会扩大到幼小、可爱的生命个体。著名广告人大卫·奥格威也提出著名的“3B原则”——Beauty(美人)、Baby(幼儿)、Beast(动物),以此为表现手段的广告符合人类关注自身生命的天性,最容易赢得注意和喜欢。萌的事物还具备“治愈”的心理功效,能够让我们心情舒缓、减缓孤独。

“达菲与他的朋友们”卡通全家福

毫无疑问,玲娜贝儿很萌,不仅是静态的萌,它还是动态的。她会悄悄探出头打个招呼;会360°循环展示各个角度的尾巴,左摇一下,右摇一下;会以丰富的手势表达自己的情感态度,夸她漂亮会害羞,喊她“儿儿”会拒绝,陪她唠嗑会开心……网友据此称呼她为“钓系女明星”,把粉丝的心拿捏得死死的。

上海迪士尼乐园在推出玲娜贝儿之前,经过多番调研和大量的问卷调查,最后提取出一些“公约数”,创造出玲娜贝儿。除了形象很萌外,迪士尼还给玲娜贝儿几个宽泛的个性,比如她像侦探一样热衷于解谜;见多识广,拥有丰富的自然知识;即使遇到难题,也能发现其中的幽默和乐趣。这种萌元素的排列组合,很自然让人联想到东浩纪所说的“数据库消费”。他将我们身处的后现代境况下的人类的意义读取模式称为“数据库模式”。数据库模式是相对于现代式的“树状图模式”而言的,“树状图模式”有一个由表及里、由浅到深的结构,这也是一个宏大叙事的时代。但在“数据库模式”中,大家已对宏大叙事失去耐心,故事只是一个又一个分散的元素的拼贴,深层并不提供有意义的大叙事。从这个层面上看,市面上各种各样的萌物,只不过是各种不同萌元素拼贴的产物。差别仅在于,他们有的是初音未来、洛天依,有的是星黛露、玲娜贝儿。

不过,如果把一切萌物当作资本的“投喂”,也失于片面。一个为公众所忽略的有趣事实是:“达菲和他的朋友们”几乎是东亚专供,他们当中有四个产生于东京迪士尼,另外两个分别诞生于香港迪士尼和上海迪士尼。为什么他们的模式在东亚行得通,却很难在北美复制?归根结底,在粉丝文化如此发达的东亚社会,“粉丝思维”渗透到年轻人文娱消费的方方面面。也就是说,玲娜贝儿是数据库的产物,但粉丝并不是被动接受“投喂”,他们参与着对玲娜贝儿的“二次创作”。

这是“粉丝思维”的转移与运用。在前几年内娱轰轰烈烈的流量时代,粉丝强大的消费能力与造星能力,让内娱粉丝的话语权前所未有地扩张。粉丝不再只是偶像被动的消费者、接受者、仰慕者,他们成为偶像制造的生产者、创造者、参与者。虽然偶像选秀已经偃旗息鼓,但经此一役的Z世代对“造星”仍跃跃欲试,他们有主体性,也有主动性,几乎是无缝对接地从对“偶像”的打造过渡到对“川沙妲己”的打造。

玲娜贝儿的走红,与饭圈偶像的走红异曲同工。社交平台和短视频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先是有网友晒出与玲娜贝儿非常人性化、非常贴心的互动短视频,短视频迅速发酵传播,玲娜贝儿成为社交媒体上的“新宠”,与玲娜贝儿相关的内容可以获取很大的流量……越来越多人跑去迪士尼乐园与玲娜贝儿互动,传播与玲娜贝儿相关的短视频。在数量巨大的短视频中,玲娜贝儿的人设不断丰富立体起来,尤为关键的是,她是“人性化”的。比如粉丝问她是不是爱吃葡萄,玲娜贝儿转身就是一个“喂你吃葡萄”的无实物表演;游客说周边断货了,她会假装打电话催,打完两手一合表示通话结束;她会伸出四根手指,纠正大家她的名字的正确叫法……所有这些都构成一种“真实”的互动。

玲娜贝儿与粉丝互动

粉丝参与玲娜贝儿人设的打造,如同选秀节目对偶像人设的打造。粉丝在玲娜贝儿身上投射自己所渴望的情感,与玲娜贝儿建立更深刻的情感联系,对玲娜贝儿愈发死心塌地。迪士尼显然乐见这一切,自觉地参与一个新顶流的打造。在“正面连接”的采访中,前迪士尼演员提到,在她离职前,迪士尼的玩偶“不可以做特别像人的事”。玲娜贝儿的走红,恰恰是因为她“拟人化”,她太像一个饭圈的女明星,视频网站所有关于她的视频都是“物料”。借用学者白玫佳黛的论述:“偶像产业提供了理想的人格与人际关系的碎片。这些散布在偶像的物料和八卦轶事中,粉丝需要从粉群中的传闻和网上的历史资料、粉丝产出中去寻找、联系和拼凑。偶像既是在本真性意义上真实、真诚的,又是梦幻、理想的。”

击中时代情绪:一种永不褪色的热情

假若不是赶上疫情,玲娜贝儿大概率是萌经济与粉丝经济的新产物。差别仅在于一开始我们喜欢具体的人,后来我们喜欢上虚拟偶像,现如今我们又喜欢上一个拟人化的玩偶。

意外的疫情成为玲娜贝儿“履历”的一部分,也让无论喜欢她、对她无感还是不喜欢她的人,在玲娜贝儿复工归来后,意外“发现”她的另一部分——永不褪色的热情。哪怕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封闭,当她归来时,依然是那么地热情满满、朝气满满,仿佛不曾受过伤害;抑或她也曾经受过伤害,但还是要第一时间把热情与欢乐带给公众。这让我们省思在当下这个时代,“热情”的价值。

复工当日,玲娜贝儿给粉丝送飞吻

在“正面连接”的报道中,迪士尼乐园的前员工表示,对于迪士尼演员来说,“最重要的是热情”“你的热情满分,其他东西他都不怎么在乎”。报道中写到,迪士尼对演员所要求的“热情”指的是,“你要相信神奇、保护神奇,和迪士尼的神奇世界融为一体”。就像上海迪士尼乐园的理念是“为游客创造独特体验,一起在魔法世界点亮心中奇梦!”,创造一个神奇世界,为游客“创造快乐”,一直是迪士尼乐园的运营理念。游客置身其中,仿佛来到一个热情洋溢、天马行空、充满神奇与快乐的童话世界。从迪士尼乐园诞生以来,虽然不少学者一直从消费主义制造的幻觉等层面进行批判,我们也无法完全否认迪士尼乐园“创造快乐”的功能——这的确是一个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让人感受到快乐与幸福的乐园。

只不过,迪士尼乐园从来都是中产阶层的消费乐园。目前全世界也就6个迪士尼乐园,美国2个、法国1个、日本1个、中国2个。相较于庞大的人口基数,香港与上海的迪士尼乐园每年服务的也只是一小撮中产阶层、上流阶层家庭。不过,进入互联网时代,尤其是玲娜贝儿这样的“造星”时代,那些没有消费能力、或者没有时间消费的人们,也可以经由互联网感受到玲娜贝儿的“热情”。玲娜贝儿的“热情”已经对迪士尼“创造神奇、守护神奇”的本意有所丰富。“热情”不仅局限于迪士尼乐园,更指涉一种可以经由屏幕感受得到的生命状态——始终热情洋溢,始终生机勃勃。

虽然“数据库模式”的玲娜贝儿,并不像宏大叙事年代《飘》/《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那样有伟大的作品做依托,可当解除封闭后,当我们看到玲娜贝儿永不褪色的热情,我们甚至可以将她与斯嘉丽联系起来——“tomorrow is another day!”这一刻我突然就能够明白,原本对玲娜贝儿无感的朋友为何看到玲娜贝儿复工时手舞足蹈的视频会嚎啕大哭,这种穿越一切磨难也永不褪色的热情太令人动容。

热情的失去,正是时代的症候。在疫情到来之前,一切已经有迹象了。2016年“丧文化”流行,2018年“佛系”不胫而走;进入疫情时代,2021年“躺平”盛行一时,而在不久前“摆烂”之说也在互联网上流行……一部分年轻人正在失去“热情”——包括对生活、对工作、对爱情的热情。有一些已经反复说过、我们也不再赘述的艰难和压力。2020年延续至今的疫情,对常态化生活、自由流动以及稳定制度预期的干扰,加剧了热情的流失。可以借用美国心理学者Dr.Robert Lusson使用的说法,“在原有的抑郁症状表现基础之上……可能会多出一个表现维度,即个体会觉得自己失去了对于自我命运的掌控。这种认知会使得人们认为努力工作、接受教育、保持想象力和坚持信仰是不重要的,并且认为一个人的可能性是有限的……当我们发现当下的自己和原来的价值观步调不一致时……可能会反过来引发更深层次的、关于生命意义问题的危机。”也即,热情的失去背后潜藏的不仅仅是悲观、消极、沮丧等情绪,它还会让我们产生对人生失去掌控的感觉,从而引发生存性危机。这种时代情绪背后反映出的深层次问题,亟需得到重视和解决。

在这一情境下,玲娜贝儿的热情显得非常稀缺、也非常宝贵。甚至可以说,这种热情只有她提供得了。家里的宠物猫、宠物狗,很治愈,但他们无法提供高度拟人化的热情互动;我们可以随心所欲打造虚拟偶像,却无法赋予他“热情”;偶像(可能疫情之下也在家里抠脚)没有舞台可以让TA闪闪发光,我们可以是TA的“妈妈粉”“男友粉/女友粉”,TA可以满足我们某种情感需求,却不是那种情绪上的热情带动……唯有视频中那个一直在蹦蹦跳跳、与粉丝亲密互动的玲娜贝儿,才是热情的化身,传递出源源不断的、始终昂扬的生命力。

甚至人们也不揪着迪士尼的“情感劳动”说事了。事实上,“正面连接”那篇报道中,那些离开迪士尼的演员都很怀念以及感恩这份工作,“员工的幸福感特别特别高”。虽然月薪6000元,但“能住月租仅270元的四人间宿舍”,有各种各样的福利。前员工还提到一个细节,“今年上海迪士尼换了新烟花,在面向游客的前一天办了员工专场,那天奇幻童话城堡前的烟花,只为一群创造神奇的人绽放”。提及这些,当然不是说迪士尼的情感劳动就完全合理了,只不过如果说迪士尼的员工待遇是60分,那么其他很多企业可能不及格。何况,哪怕是身为“资本家”的迪士尼乐园,在疫情面前,跟普通的社畜一样要面临不确定的封锁,大家都是某一层面的“弱者”,可以暂时性和解。更关键的是,对于那些月薪几千元的演员来说,复工才是他们最迫切、最渴望的事情。生机勃勃的玲娜贝儿底下,那个卖命表演的演员,或许这也是TA特别开心的一天——复工了,TA可以拿到全额的收入。

我们为玲娜贝儿的热情所感染,为那些复工的、步入正常生活的普通打工仔的热情所感染。不论玲娜贝儿所传递出的这种情绪的作用时间多长,至少在我们被她打动的那一刻,麻木的心境短暂性地活泛起来。“After all,tomorrow is another day!”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参考资料:

谷雨实验室-腾讯新闻:玲娜贝儿回来了,你也会没事的 | 谷雨

正面连接:和玲娜贝儿当同事

澎湃新闻:制造玲娜贝儿: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是如何破圈的?︱播客

责任编辑:朱凡

校对:施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