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君伟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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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佛家中,有一个有趣的典故,名为拈花一笑。梵天(印度教创始神)请释迦牟尼在灵鹫山说法,释迦牟尼却只是拈起一朵金婆罗花,向众人展示,并不开讲。几乎所有人都不知其故而默然,只有迦叶尊者明白了其中深意,露出了微笑。释迦牟尼很欣赏迦叶尊者的悟性,于是将自己所用的金缕袈裟和钵盂传给了迦叶,让他另开一派,也即是后来的禅宗。传授衣钵的典故也即如此。
这件金缕袈裟也便是禅宗圣物木棉袈裟。在禅宗之中代代相传。在传至第二十八代时,菩提达摩带着它来到了中国传教,之后这件圣物便在中国流转。禅宗在我国有诸多流派,各方都对木棉袈裟争夺不休,直到武则天时期,她下了一道圣旨将木棉袈裟送到皇宫之中,并召集禅宗高僧前来专门供奉。
一日,武则天向这几位高僧提问,问他们是否还有欲望。其余几名高僧回答得十分玄妙,只有来自资州的高僧智诜回答与众不同,他说人活着就有欲望,死了就不会有。这种真诚打动了武则天,于是便把木棉袈裟赏给了他。
得到这件至宝后,智诜觉得战战兢兢,他怕树大招风,于是便奏请回乡,在四川资州扩建了一座德纯寺来供奉袈裟,武则天赐名“菩提道场”。这也就是如今资中的宁国寺。
因此,这座寺是佛教禅宗圣物最后收藏的地方。而智诜回到这里之后,也创立了新的保唐禅派,第一次将禅宗引入四川。宁国寺也即成为祖庙。自来有“巴蜀第一禅林”之称。
明朝以前的宁国寺早在张献忠一把大火之下被焚为了灰烬,如今的宁国寺在09年重建,成为资中一块重要的文化宝藏。
除了佛家的传说,资中这个地方从一开始就和传说关联在一起。相传当年尧的第九子资协助大禹治理沱江,为了纪念他,人们便将沱江其中的一段命名为资江。而后来的县城选址正好在资江的中段,于是得名资中。
在先秦时期,这里曾经是巴国的领土,秦灭巴之后,归于蜀郡。后来将蜀郡西南面分出了一块,置犍为郡,犍为郡下辖十个县,资中县便是其中之一。这时是汉武帝建元六年,也是历史上第一次设立资中县。之后,资中县有过三次升级为州郡的经历。一次是在南北朝西魏时期,升级为资州,另一次是在清雍正年间,升资县为资州直隶区,第三次是在民国二十四年,资中县升级为四川省第二行政督察区,1950年,资中专区改为内江专区。在这段历史之中,资中的“资”字一直贯穿于始末,成为历史和文艺作品上时常出现的一个符号。
史学之上“三范修史”之一的范祖禹曾经路过资中,留下了一首《月夜船行入资州》:
忆昨卧碧山,苍苍丛桂间。
白云为屏石为枕,绿萝长挂明日间。
忽乘轻舟泛江水,山月随人还在此。
白鹭惊飞宿霭间。青山倒卧沧波底。
此时孤棹发中流,川后停波听棹讴。
不学子猷中夜返,欲乘明月向资州。
▲ 《月夜船行入资州》 杨君伟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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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歌行颇有些春江花月夜的味道,诗人眼见即所记述,从白云、高崖、危山、绿萝、暖阳,到江水、明月、白鹭、青山,一系列物象层出不穷,勾勒出一片精彩的动态山水图景。
“东蜀领郡十六,而江山瑰奇,资中为最”,这是明代著名史学家曹学佺在《蜀中名胜记》一书对资中的评价。实际上资中也的确如此,在方圆一千七百多平方公里中,流淌着一条蜿蜒的沱江,江水流域内有多处风景秀丽之处。其中如重龙山便是尤为独特的一处。
重龙山云雾缭绕,苍翠接天。但尤为珍贵的,是这座山上所留下来的人文胜迹。《方舆胜览》中记载:因其“山势盘屈,隐若龙转”而得名。幽隐之处自来便是文人雅士的探索之地。张大千在海外之时思乡不已,于是作下《资州八胜图》,诉诸乡愁。在这八胜之中便有两处是位于重龙山。重龙山古名“北岩”,《舆地纪胜》载:
“北岩,去郡城半里等慈寺之东,横岩侧覆,不可游息其颠,古像丰湮苔藓,乳泉滴沥,四时不绝。”
▲ 《舆地纪胜》 杨君伟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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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龙山上的北岩造像是不可多得的石刻精品,飘逸而复杂,灵动又充满磅礴气势,其中的千手观音,就连背后的佛光都精雕细琢,其技艺让人惊叹。又如其中高达7米多的《世尊讲法图》,释迦牟尼赤足立于莲台,手中拈花,俯视众弟子,众弟子不苟言笑,唯有迦叶微笑,完美地重现了佛家中最大的公案谜题。如今重龙山摩崖造像现存一百七十余窟,一千七百多尊。从中唐到清朝,丰富多样。在北岩石刻不远处,还有着大片名家手迹。
重龙山上有座永庆寺,其中藏品众多,包括黄庭坚、苏东坡、颜真卿的书法、以及袁牧,曾国藩等人的书画。而说到书法,则不得不提资中文庙中的黄庭坚《幽兰赋》7通石碑,它相对完整地保留了黄庭坚书法中的精髓,颇为罕见。黄庭坚曾经贬谪宜宾,在内江地区内多处都留下了他的手迹。这通《幽兰赋》碑气势雄浑,行书如飞,但又有黄庭坚屋漏痕的美感,浑厚和飘逸结合得恰如其分。
资中文庙本身也是一处文化之地,这是四川保存比较完好的文庙建筑群。但这座文庙与其他地方的文庙又有显著的差异,在大成殿中,一般孔子都是坐像,在资中文庙中,孔子却是站像,而且颇为恭敬。因为在这座文庙中,还祭祀着孔子的老师苌弘,而他正是资中人。
苌弘是一位全才,通晓政治,精通天文,长于教育,擅于音乐,他曾在周王室大臣刘文公手下担任大夫。孔子游学之时,曾到洛邑,向老子请教礼制,又特意去拜访苌弘,请教乐理。
东周景王时期,国内王族内乱。苌弘和刘文公合力借晋国兵力平息,辅佐周敬王即位。苌弘对周敬王忠心耿耿,周敬王也很信任他。但这样的信任遭到了其他政客的妒忌。晋国使出反间计,离间君臣关系。他们用一封伪造的告密信诬陷苌弘,周敬王大怒后,将苌弘贬谪到了蜀地,苌弘为证丹心,剖腹自杀。有人为了感怀他,用匣子藏了他的血,三年之后,这血竟然化作了碧玉。这便是苌弘化碧的典故由来。自此,苌弘也即成为了忠心的代表人物。
资中不仅有文庙,也有武庙,二者相距不过数百米。武庙中供奉着武圣关羽,以及刘备、张飞、周仓、关平等人。武庙之中有七星门、启圣宫、大成殿,与文庙一样,皆是飞檐斗拱,肃穆非凡,琉璃作瓦,蟠龙绕柱。如资中这般文庙武庙相对而存,如今已是十分少见。
资中的厚重文化还不止于此,罗泉古镇亦是其不可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罗泉古镇位于资中、仁寿、威远三县交界地区,是四川首批历史文化名镇。罗泉古镇在资中西北四十多公里处。这是个呈狭长型的古镇,长约五里,形如一条蛟龙,恰巧在古镇一头有座来子桥,其上雕刻着衔珠的龙头,故而这里又被称为龙镇。罗泉古镇自来便是产盐之地,清代的时候,这里名为罗泉井。这里因盐而兴,也因盐而名。如今镇上保存着诸如绣楼、戏台等古建筑,初见即令人陷入过往回忆。镇上的盐神庙是独一无二供奉盐神管仲的祠庙,这里曾经香火鼎盛,人们争相来此,隔三差五便在盐神庙外的戏台上听戏。那时候骡马来去,船只争流,一袋袋的盐从这里被装载,运往四面八方。罗泉古镇见证着四川盐业的历史。
不过许多人知道罗泉这两个字,或许还是因为中国革命史上一场重要的会议,即罗泉会议。其会址便在罗泉镇北段。1911年,清政府宣布将川汉、粤汉铁路收归国有,无情地践踏了四川人民的尊严和意志,引发了一场保路运动。然而保路运动的领导人宣扬文明争路,使得清政府无动于衷,不断施行高压政策。在这种情况下,中国同盟会成员秘密联系哥老会,发动组织群众,准备发动武装起义的斗争。在这种情况下,在罗泉古镇上开启了这次重要的会议。这是全川武装起义的序幕,也是民主革命的一座里程碑。
也因为这次会议,罗泉古镇这个小小的古镇成为了中国文明史上一个重要的光辉之处。
在资中历史上,厚重的历史和人文往往相伴而存。除了孔子之师苌弘,还有南宋宰相赵雄、以及清朝状元骆成镶、现代浅草社文学先锋林如稷等名人。
资中县的磐石古城中有一条状元街,在这条全长八百多米的街上,竟出过两位状元。南宋状元赵奎和清代状元骆成骧。古来状元留名者不少,知名者确是不多,骆成镶算是其中的例外。在他荣登状元榜之后,并未高官厚禄,而是一辈子都在与教育打交道。先后任贵州和广西乡试主考官,山西提学使、京师大学堂(北大前身)首席提调,执教过桂林法政学校、四川高等学校(川大前身)、成都高等师范学校等。他曾在重龙山永庆寺中开馆授徒,甘于清贫。别人见到他时,都无法想象这是一位状元郎的生活。不过就是这样一名状元郎,却是四川历史上最值得铭记的名人之一。而另一位赵奎,史称“麻面状元”,他刚直不阿,丝毫不理会秦桧的巴结,可惜英年早逝,未能施展抱负。
资中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除了它悠久的历史,往轻松了说,这里也是美食的天堂。驰名全国的资中冬尖,曾经俘获了无数人的胃,也成了资中的味觉符号。在收获的季节里,资中的血橙、不知火和枇杷成为市场上的热销品。又诸如罗泉豆腐,在明清时期便是巴蜀一绝。资中鲶鱼,更是川菜之中的不朽经典。资中人爱吃兔子,资中兔子火锅久负盛名,即便不吃火锅,一碗闻名天下的兔子面便足以将五湖四海之人聚在这座县城之中。
一个佛家的圣地,一处文化的宝库,一座历史的丰碑,一片美食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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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中咏叹
望川
重龙青睡藏北岩,拈花佛偈辟禅天。
沱江流来出胜迹,古道蜿行载雪盐。
匣血化碧敬苌弘,长街隐月忆状元。
几时聊问戏中事,曲罢逸兴尝冬尖。
▲ 《资中咏叹 》 杨君伟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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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这个有着五千多年历史的古老地域,是一个无法窥其全貌的整体,它浩如沧海,横跨经纬,有无数的传奇和故事如今仍在沉睡。然而当我们走进四川的区县,宏观的东西突然变得具体,清晰地映入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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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杨君伟 文/望川 美编/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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