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皆有五官,所谓漂亮与否,很大程度取决于五官的搭配。胜地美景也如此,有陆地与河流不算稀奇,陆与河搭配奇绝,就有了惊人魅力。

粤东一客家山城,索性就以“陆河”命名。其陆是河的源,而河是陆的脉;陆是河的精魂,河是陆的浪漫;陆是河的筋骨,河是陆的肌肤……

陆河是绿色大陆,且绿得不一般,有着诸多独有的奇物,堪称绿色宝库。其方圆千余平方公里,七成以上是森林,还不是一般的森林,有全国最大的红锥林自然保护区。此树为珍贵的硬质乔木,绵延40公里皆百年以上的红锥,而树龄超过350年以上的巨锥,则六人不能合围,其果实就是人们常说的“仙果”。杂布其间的还有被誉为“植物活化石”的桫椤。陆河又以“梅乡”著称,兴梅山左右,有三大“世外梅园”,每座园都在万亩以上。越是深冬腊月,漫山遍野越是清香弥散,一望无际的香雪海……

有这样的“陆”,就难怪滋润粤东大地的三大水系螺河、榕江与梅江皆发源于此。前两条江河,贯穿陆河全境,上自崇山峻岭、高原丘壑,下至平田沃野,织成一个庞大的立体水网。高处,飞瀑喷雪,云水辉映,如金石骤鸣,风雷鼓荡;中部,山涧奔流,溪水清涟,似万壑流光,山空水静;低处,则河流水渠纵横交错,山塘湖泊星罗棋布,白日流波泛光,夜晚湖水映月。

其实,水源丰沛、水网密布,算不得多么稀奇,最奇的是陆河除去充足的明河明水,还有无数条发源于地心深处、垂直向地面奔涌的暗河。明河清凉,暗河滚烫,且分布广泛。在陆河的八个乡镇中,有五个乡镇发现了这种“热河”,汪洋恣肆,流量巨大,富含硅酸、氟、氡等,当地人称其为“野温泉”。有的村子修了很大的“热塘”,将在许多地方被视为“奢侈消费”的温泉浴,变成村民及过路人可随意享受的公共设施。

这种浩大的温泉网,完全是“天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人工造不出来。更准确地说,是“地赐”。

陆河多山,峰峦起伏,山叠翡翠,却海拔多在千米以下,正应了那句老话:“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奇峰灵石,秀巧险绝,岚气缥缈,古木森森,洒然一副神骨仙态。或许,听听古人为这些山取的名字,也可略知一点陆河之“陆”的神奇:

“观天嶂”,自明代便天下尽知,当地冤民写诉状,署名“观天嶂”,便能赢得官司。嶂顶有古庵“清霞洞”,云烟缭绕,远山空阔。“燕子岩”,主峰之巅,在高叶架云、素阴繁覆之处,有一座千年古刹观音寺,其东侧峰为“仙人骑鹤”,西侧是“佛祖袈裟”,南边“仙人造石”,北边“十三寨瀑布”。还有“火山嶂”“七星峰”“五指峰”“彭祖棺”与“仙人造塔”等。

于层峦叠嶂之中,另有一个惟妙惟肖、活灵活现的“动物世界”:振翅欲飞的“鹰嘴峰”、睡眼迷蒙的“神狗石”、肥大壮硕的“猪头峰”以及憨态可掬的“神象山”……整座山,由一块无比巨大的花岗岩形成,然而,这块完整的巨石上竟花繁树茂,郁郁葱葱。

有山如此,有水如斯,无论是否懂得风水学,凡到这儿来的人,都情不自禁会想到四个字:风水宝地。正是这块“宝地”,浸润滋养了醇厚的客家历史文化。

“地灵”自然“人杰”,“人杰”不负“地灵”,从古至今,陆河历代都不乏杰出人物。明万历时期的叶高标,被尊为“功及三郡”“职任最为清要”的粤东名丞,遂修建“五星祠”彰显其功。“五岳朝中地,星河拱北天。”而陆河山水,在粤东地形图上,又何尝不是“五星归垣”呢。

远观陆河,确是独一无二。(蒋子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