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天目里美术馆开馆,

杭州罕见地有了一座世界级当代艺术机构。

BY ART MATTERS 天目里美术馆 建筑正立面与局部

美术馆坐落在杭州城里的西湖区,

建筑面积6000㎡,

由普利兹克奖得主伦佐·皮亚诺设计。

最亮眼的首层主展厅1500㎡,

层高7.3米,没有一根柱子,

144个采光筒,轻盈地引入自然光。

“从无到有”展览现场

开幕大展精选30余位国内外当代艺术家,

观众调动身体感官——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

沉浸式地体验作品,及建筑细节。

美术馆所在的天目里综合园区,

17座建筑四面相连,

近千人在里头办公,

正中间则空出一片“绿洲”广场,

景观与公共艺术,俯拾皆是,

艺术+自然的“杭式新生活”悄然兴起。

一条独家采访了天目里美术馆馆长,

及伦佐·皮亚诺建筑事务所(RPBW),

整理出天目里美术馆的8个看点。

看展打卡,请遵守防疫规则。

编辑 叶荔 责编 陈子文

天目里美术馆,坐落在杭州天目山路北面的一个开放街区,并由此得名。从2013年的一片空地开始,历经9年设计建造,专注当代艺术。

有着不竭的艺术生命力的杭州,等待一个世界级的当代艺术机构久矣。

天目里园区(画面左侧为天目里美术馆建筑)

从上世纪80年代起,杭州就是中国当代艺术新能量的爆发地之一。

迈出中国当代艺术第一步的“85新潮美术运动”,有一支重要力量就来自南山路的浙江美术学院(即现在的中国美术学院)。先锋艺术家如耿建翌、张培力,当年20多岁,初出茅庐,成立池社,持续挑战与开拓当代艺术的边界。进入21世纪,新的媒介,如新媒体、跨媒体艺术,又层出不穷……

观众参与当代艺术互动

也许是离上海太近,杭州出来的艺术家很容易被上海的成熟画廊接收,展览活动也都在1小时车程外的上海发生,本土的当代艺术机构,发展相对迟缓。

零星的几家小画廊、美术馆,散落郊区,大多以转塘区的中国美院校区为据点而设,距市区30km开外。

城区的艺术机构,则以环西湖圈的美术馆、博物馆聚落为代表,多承载厚重的历史,以展现传统艺术为重。

美术馆入口侧面朝中央水镜广场

因为疫情影响,天目里美术馆,推迟到了12月25日开馆。

美术馆建筑面积6000㎡,共9层,展厅面积约2400㎡。造型呈现是内敛的长方形体块,看似传统的美术馆“白盒子”,但大有玄机。

一层展厅的光影

美术馆建筑,如何最好地展现当代艺术?

今年已经84岁的意大利建筑师伦佐·皮亚诺,极有发言权。他1998年就获得了建筑界的“诺贝尔奖”,也是美术馆建筑界绝对的明星建筑师。

上世纪七十年代,他参与设计了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从此不断收到全球大小美术馆的设计邀约,仅今年,杭州、莫斯科、洛杉矶,就各有一座皮亚诺主持设计的美术馆落成。而天目里美术馆,是他的全球第33座美术馆。

整座建筑坐南朝北,从外部看主要分上下两部分。下部采用框架式的玻璃幕墙,轻盈通透,有种“漂浮”的效果。

一层展厅

从靠近中央广场一侧的主入口进来,就是1500㎡的主展厅,首层层高达到7.3m,没有一根柱子,最大跨度处33米,一览无余。既可以容纳当代艺术中的大型作品,也方便灵活分割。

六层展厅

四层及以上,钢柱和钢结构斜撑,细致地划分出不同功能区,其中有展厅、图书馆、报告厅等。

皮亚诺对美术馆建筑的构想,光尤为重要。这次也不例外。

首层展厅的南北两侧,安置了近100个采光圆筒。自然光从这些直径达2米的窗洞,经过层层过滤,温柔地洒落。

这些窗洞的顶部,也就是3层露台区域的位置,整齐排列了白色拉膜结构的遮阳帆。皮亚诺团队非常浪漫化地把它们称为“蝴蝶”,“非常轻盈,将要飞起来的样子”。

结构的几何造型,也在3D软件上深度推敲过,以适应杭州全年的日照规律。

不同模式下的光照效果

自然光照不到的区域,也安放同样大小的40余个光筒,在里面布上灯带,确保整个空间的照明均匀。这套人工照明,还配套多种调节模式,智能控制,适配不同天气下的自然光状态。

美术馆建筑的东面

绕到建筑外部,底层是大面积的清水混凝土墙面,最大的单片长度达到56米,浇筑规格极高。

阳极氧化铝板

抬头,闪耀着柔和色泽的幕墙,是阳极氧化铝板。它是iPad外壳的材料,也是今年最火的新兴建筑材料之一,甚至被媒体称作“霸占2021中国地标建筑的材料”。

铝板的加工性能很强,这里以织物上的经纬线为设计灵感,纹理更细腻,在不同的光照条件下,有不同的反射效果。

而在这个呈现背后,经历过大量实体模型的打样。

这两种材料的选择,也来自可持续性设计的考量——混凝土天花板,可以吸收建筑在白天产生的热量,帮助调节室内温度;铝板的反射,减少了建筑的吸热量。

整个天目里还有700口地热井,帮助冷却、加热建筑,这也是皮亚诺所有主持设计的项目中使用地热井最多的一次。

屋顶茶树


美术馆的屋顶,也是建筑师非常重视的“第五立面”,种植了茶树,精选了龙井43号和安吉白茶两个品种。

第一次到杭州,皮亚诺就爱上了杭州的自然风光,尤其感受到水景、茶叶种植历史对这个城市的意义。他和妻子都喜欢饮茶,看到西湖边山上的茶树茂密地生长着,“为什么不把茶树种在屋顶上?”

中央广场

从屋顶往下,还有多层次的自然景观。站在六层的展厅侧,抬头,是露台花园悬下来的绿植。

低头,几道树阵,把100米×130米的中央广场切割,还有从下沉庭院一路往上的“生态立面”。

总计100多种植物从世界各地被选植进来,起到遮阳、保温、隔热的作用,实现了皮亚诺设想的“柔软内核”。

在美术馆的一层和六层展厅,开幕展览“从无到有”,展出国内外32名艺术家的作品,有绘画、装置、摄影、雕塑,行为表演和影像作品,时间跨度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至2021年,多元。

进入一层展厅,右手边,一块紫色的地毯铺满清水混凝土的墙面,宽17米,高6米。“地毯狂人”鲁道夫·斯汀格尔(Rudolf Stingel),为这个空间特别定制。

早在1993年,斯汀格尔就将一大块橙红色的地毯,带到了第45届威尼斯双年展的现场,也曾拿地毯把一座美术馆的墙面和地面,包裹得严严实实。

今年他选了治愈系的薰衣草色大地毯,邀请观众一同来参与创作。随意地刮擦、涂抹,就能在绒毛地毯上留下作品,离场前也可以自行销毁。

乔万尼·安塞尔莫 1971年的作品

还有几件作品,有的无形,有的藏得深,要调动身体的各个感官才能发现。

艺术家梁芝兰,把一种闻起来像是面包香味的气体在地下释放,随着通风系统,气味会慢慢由下往上,直到溢出展厅。

走到搁在角落里的老旧投影仪旁,抬起手来,变出一块幕布,一行文字密码,就会现形。

费尔南多·奥尔特加《上升的粉色》2016

虽说当代艺术“不易看懂”,先沉浸式地体验一把,是展览策划团队的初心。

而且这次展品数量不多,处处留白,既呈现艺术品,也不忘展示建筑本身。

《悬梁》2021

特别的一号作品《悬梁》,就是为了让观众近距离地感受到这个“采集光的仪式”而搭建。从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阶梯上到二层,仰望深邃的采光筒,瞥见“蝴蝶”一角。

“必须怀着充足的好奇心而来。”博纳米说,“体验了,参与了,好奇心会不断增长。”

“如果没有学艺术,我对生活的观察不可能达到今天的地步,我的生活也将由此变得空白,所以我由衷地感谢艺术。”

在2017年离世前的最后一次公开发表的言论中,艺术家耿建翌这样说。

耿建翌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观念艺术家之一,1985年毕业于浙江美术学院油画系,很快摆脱“学院派”套路,持续当代艺术创作,2017年去世前,一直生活在杭州。

他是圈里公认的“老大哥”,是最具独立意识与反叛精神的“真正热爱艺术的人”。

出电梯,走进六层展厅,这里只设一个展柜,专门展出耿建翌的几件“书”的系列,留足品读的空间。

耿建翌 《之所以为经典》

1990年至2000年左右,耿建翌花了十年做各种各样的“书”。一开始从印刷厂中挑选出被废弃的各种印刷锌板,将文字与图片套版并重复印刷,其中不乏教科书的局部。

之后越来越抽象,用孩童般玩乐的态度,浸泡、涂抹、腐蚀纸质书籍,甚至最后做出一本本无字天书。

其中的《之所以为经典》,书被浸染上颜料,墨色逐渐向纸张中心渗透,留下极丰富的细节,煞有介事,又尽是对阅读的嘲讽。

天目里17号楼,是绝对的视觉焦点,一座吸睛的“建筑雕塑”,是专门开放给艺术家的临时工作室和公寓楼,也是美术馆的一部分。

结构设计很极限:核心筒承重墙高42米、长18米,墙体极薄,仅0.3米厚。功能区,包括8间工作室,专门放映影像的“小黑盒”,不对称地“漂浮”于核心筒的东西两侧。

首批4位获选入驻的青年艺术家,都是90后,10月18日搬入,要在里面住上3个月。

“她穿着睡衣下了楼,优美精致的小广场就在脚下。身边匆忙经过更多优美精致、忙着拍照的年轻人。拿完包裹,她顺路买了杯喜茶,很快又回到那莴苣姑娘居住的高塔里。”

——其中一位入驻青年的日记


驻留空间内的各种活动

2个月过去,有人捡回周边工地的建筑废料,有人爱上去杭州近郊爬山找灵感,也有人热衷观察楼下小广场来往的人……

住在美术馆,激发新的创作,即使放在世界来看,这种尝试也很先锋。

马上,驻留空间会开放参观,值得走进“90后”混搭、新奇、粗粝的艺术现场一看。

2020年10月,天目里园区开放,但唯独这标号No.1的美术馆大楼,一直处于紧张的施工调整、布展期,后来又因为杭州疫情迟开。

而年轻的美术馆团队绝没闲着。里面施工,外墙的围挡就拿来做互动装置,每三个月一换。

2017年,美术馆就开始支持杭州影像艺术家程然,拍摄100部长度不等的录像,回应意大利导演安东尼奥尼1975年的纪录片《中国》。2022年中,这部影像作品将在美术馆展出。

甚至早在2015年,在美术馆工地现场,博纳米策划过聚焦杭州本地艺术家的展览“No.0”。

博纳米

今年65岁,在欧美艺术机构供职超过40年,做过“威双”的资深策展人,博纳米是第一次加入一个中国艺术机构,带着30余个85后、90后年轻人一起做策划、运营。

疫情前,每年都飞来杭州好几趟,把杭州当成跟家乡佛罗伦萨一样的存在——都与山水自然亲近。后来就用Zoom和微信,跟团队保持紧密的远程合作,“在杭州做当代艺术,没有那么多限制。”

坐标杭州的年轻艺术家刘国强2021的新作

“我们从戴着安全帽,拿着图纸,比对着模型就开始想象,我们到底想呈现什么样的当代艺术。”2018年加入团队的孙熳说。

现在,美术馆内外的展览和活动,已经规划到了3年后。疫情后,活动、表演就会重启。

与坐标郊区不同,开在城里的美术馆,即便工作日的大中午,也有不少参观者。有的直接从附近的办公楼下来,工牌也不摘,笑着表示“就趁着午休来看个展”。

即使不进场,艺术的体验也可以在室外获得,就像来到没有围墙的美术馆。

理查德·朗的公共艺术作品《石之线》

英国最出名的大地艺术家理查德·朗(Richard Long),就花了2年时间在杭州找了30块水冲石,疫情前多次飞来杭州,亲自安放这些石块。

住在附近小区的居民,开始把这里当作“客厅”,边看艺术边看自然。等到附近的地铁三号线开通,抵达美术馆会更方便。

夜景也极有人气。整个建筑的室内被映衬得通透,同时又浮现在2cm的水镜中,如梦似幻。

天目里美术馆的内与外、日与夜,正在迅速造出一个个全新的艺术现场。我们有理由期待,当代艺术在这里,有更多可能。


部分图片由天目里美术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