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的暑期,鲁迅先生说被陕西人“费心劳力,备饭化钱,用汽车载,用船装,用骡车拉,用自动车装,请到长安讲演”,来回路上用了半个月时间,在西安呆了半个多月,最后对西安的评价说:“我不但什么印象也没有得到,反而把我原有的一点印象也打破了。”

他本来还打算写一部关于唐朝的小说,最后“到那里一看,想不到连天空都不像唐朝的天空”。

时间已经过了近一百年了,西安举办“十四运”,这是国内水平最高、规模最大的综合性运动会。我查了一下资料,这次是唯一一次在西部地区召开的全运会,前十三届除了江苏、山东、辽宁、天津各一次,其他的全部在“北上广”。

这无疑是陕西人的骄傲,西安人的骄傲。

既然是 “过事”,吃的喝的玩的都要准备好,可不能像一百年前一样让鲁迅先生失望而归,感叹没有看到“唐朝的天空”。

问题来了,高楼大厦不稀奇,车水马龙到处有,西安人一直说西安是“十三朝古都”,不说“十三朝”了,全国人民要看看“周秦汉唐”,这算合理的要求吧。

那就去秦始皇陵、陕西历史博物馆、碑林、大雁塔、茂陵博物馆、汉阳陵博物馆……没错,去这些地方没有错,馆藏文物丰富,个个都是国宝。

但是,如果有人提出,我们要发思古之幽情,要去看看“周秦汉唐”的国都旧址,这个要求似乎也不过分,能满足不?

我问了身边的老西安,只说出了个唐大明宫遗址公园。还差三个呢!今天咱就好好盘点盘点,做做功课。

先说周朝遗址。这个遗址最尴尬,你问十个西安人,九个都不知道,最多知道一个丰镐遗址,具体地方在哪里?更不知道了。

丰镐遗址就在长安区的沣河两岸,具体位置就是:丰京在沣河西岸的马王镇一带,镐京在沣河东岸的斗门镇一带。《诗·大雅》篇有“考卜维王,宅是镐京”。作为西周首都沿用近三百年,西周末年,犬戎攻破镐京,西周灭亡。1933年调查发现,1951年起开始发掘。1961年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丰镐两京作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严格规划的都城,其重大意义可想而知,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历史太长了,整个城市遗址的布局没有办法复原。这也正常,我去沣河西岸阿底村的古平等寺,就有记载这里是周朝的灵台遗址。可是我在寺里四望,要想象这里是周王祭祀的地方,可真是太难了。

其实周朝除了留下了一个“灵沼”的地方名字,还真是有遗迹留下来的,这也是唯一的遗迹,这就是西周丰镐遗址车马坑陈列馆,位于马王镇。我曾经两次驱车前往,可惜每次去陈列馆都是大门紧闭,只能看看图片资料

这个车马坑是1956年发现的,共有西周车马坑7座,现已发掘了4座。 1972年在遗址上修建了保护厅,对保存最完整的二号车马坑进行了修复展示,共展出两辆车、六匹马、一名殉葬人,展览面积200平方米。1994年又在遗址上修建了丰镐遗址陈列室,通过30余件展品,重点介绍了西周王朝建立以及衰败历史、遗址发掘与保护成果等具体情况。

这些是我从网上找的信息,这个陈列馆很低调,很多马王镇的人都不知道,更不要说其他地方的人了。

比起周朝都城,秦朝都城就好多了,最起码有个阿房宫前殿遗址。和杜牧《阿房宫赋》一比,现在房地产的宣传广告文字都是 “弱鸡”。

“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乎几千万落!”

这段文字只把高中生背的头疼,其实语文老师好好劝劝,就给学生娃说把这个大“豪斯”,当做你以后人生奋斗的小目标,估计就背的快一些。

其实阿房宫根本没有建成,我们西安人可以把外地朋友,带到西郊和平村旁边的阿房宫遗址公园看看,这里并没有火烧的痕迹,现在上面种着茂密的树木。穿行其中,凉意阵阵,除了前来夏凉的老汉老婆,就是溜娃的姑娘小伙。

把读音正一下,跟我发音——“沃旁宫”,就是“沃旁边的宫殿”,这个“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的宫殿,其实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谁知道这个方言却成了它正式的名字。

说远了,其实秦朝的咸阳宫才是始皇帝办公的地方,秦咸阳宫的北头在现在的咸阳市窑店东面,南面的宫殿群都找不到了,渭河北移,就是项羽不烧,也要被渭河冲掉。

所以阿房宫虽然是个“烂尾工程”,好歹还有一个遗址在,发发思古幽情,感叹一下秦始皇的大目标,还是可以的。

终于说到汉长安城遗址公园了,比起 “周秦”来说,汉长城遗址算是保存最完整的,即使比起唐长安城遗址,也不逊色,最起码现存城墙比唐长安城的城墙要长。

可是问题也出在这里,太完整了,太大了,这就不好保护了,因为保护的成本太大了。要知道汉长安城是现在明城墙内城区的三倍。所以,就一直荒着。

汉城湖的开放,总算是让西安人知道了汉长安城的存在,可是这才是哪到哪呀——汉城湖连汉长安城的城门都没有进去。

前几年为了申遗,总算是拆了几个村,腾出了一片地,整出了汉长安城遗址公园,大样子是出来了,钱也花了不少,但是很多地方还是荒着。这几天总算是等到了官宣:9月1日正式开园。前段时间又是这个花海,又是那个花海,不知道开园的时候,花谢了没有。

开园前我骑着自行车溜了一圈,咋说呢?震撼:大,野,美。没有一个坐骑,要想逛前殿,要想逛天禄阁石渠阁,要想逛花海,不可能。全部逛下来,走个几万步是肯定的了。

这次遗址公园的设计,把田园庄稼都计划进去了。要说哪个城市公园里种着玉米棉花?估计是设计师也崩溃了,不想花钱还要办事?干脆就种庄稼吧,好维护,有特色。

秦始皇没有机会站在阿房宫上说“额滴,额滴,都是额滴”,刘邦倒是有机会站在未央宫上说“奢侈呀,浪费呀,这得花多少钱呀”,建设这个公园,确实花钱。

唐朝的大明宫就不说了,建设好多年了,溜娃胜地,慢跑天堂。西安市人都说好,建成后旁边的房价翻了几倍,能不说好?

问西安人“十三朝”都是哪些朝代,都城都在哪里,说不清不丢人;如果连“周秦汉唐”都说不清,还算是西安人吗?

鲁迅来西安的时候,陇海线的火车还没有通到潼关,一百年过去了,火车都出了新疆的阿拉山口了,不知道“周朝的天空”、“秦朝的天空”、“汉朝的天空”、“唐朝的天空”现在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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